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假如染青做了玄夜的帝后 完结篇 【中】 父子对峙


玄夜来到大殿上,心急如焚地将全部巫医和接生过的侍婢命去了伪清修之地,正欲从大殿离去,泠疆却冒死将他拦住,神色凝重地说道:“帝尊,恕属下无能,少主他……马上要攻至修罗之地了!”


“什么?”原本狂乱不安的心情被惊诧取代,玄夜逼迫自己冷静下来,命泠疆将数月来应渊所行之事一一告知,闻后,怒不可遏道:“你没用无怖阵?”


“用了,”泠疆沉声答道:“可只肖片刻……少主便破阵而出了。”


玄夜猛然睁大了双眼,腕上青筋暴起,无怖阵是他潜心多年才研制出的阵法,除非应渊早已知道破解之法,否则以他的仙力,又怎可能轻松逃出?


……他又是如何得知破解之法的?


玄夜神情一滞,似乎想到了什么,飞身至寝殿。


寝殿已空置数月,从他们离去至今,陈设未动半分。


玄夜阔步迈进染青平日里办公用的书房,袖袍向玉几上的棋盘一挥,黑白交错的棋子跃然案上,恢复成母子二人对弈时的棋局。


玄夜只瞥了一眼,便怔在原处,周身的血液先是凝结成冰,接着翻涌沸腾,直至肝胆欲裂,呕出一口鲜血。


眼前的棋盘,七枚黑子开局的位置 —— 正是无怖阵内七个阵眼的方位!



城门外的号角声乍起,金戈铁蹄声纷至沓来,银色的发尾被血染得鲜红,玄夜一动不动,只觉周遭的一切逐渐虚浮,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实。


不真实到,仿佛这一世,不过是他做了一个很长很美的梦。


正在这时,通传的侍婢从远处跑来,又被门框绊了一个踉跄,慌张道:“帝尊,帝后已经开始生产了!”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,他眨了眨眼睛,又微微动了动阔袖中的指,随着银丝一荡,消失在案碎几裂的寝殿中。


伪清修之地此时的兵荒马乱,不亚于前方的战场。


帝后的归来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,染青躺在榻上努力控制着呼吸,浑身早已被汗水浸得透湿,玄夜穿过慌乱的人群来到她身边,被血水染尽的床褥首先映入眼帘,万千情绪终是堵在喉间,只顿了顿,半跪在她身侧,压抑住声线,问道:“……还好吗?”


“还好,”染青努力挤出一个笑容:“不必担忧。但是…”


“你刚刚,为什么动怒?”


玄夜看着她,眼睛扫过她黏在额前的发、噙满水的眼睛 ,正不知该如何处置堵在喉间的话,染青的笑容忽然凝住,面上浮现出压抑不住的痛苦,体内的脏器如被刑具搅碎,每一寸骨头被狠狠碾成粉末,度秒如年的几分钟过后,玄夜也如同死过一遍,大汗淋漓,眼尾猩红,心疼得握住她的手,说道:“眼下,除你之外,旁的,都不重要了。”


***


滚滚浓烟下,修罗之地的号角被齐天的锣鼓声替代,铁蹄奔腾之声振聋发聩;伪清修之地,账内的烛火不安得跳动,巫医侍婢嘈嘈切切,额上的汗珠成串得滚落;


染月功凌厉得扫过边境,修罗士兵从半空成堆得倒下;染青的下体涌出一片又一片鲜血,玄夜守在她身侧,鬓发散乱,大汗淋漓;


穿云裂石的爆炸声后,怒吼声、锣鼓声、兵刃撞击声交杂在一起,向着修罗之地汹涌得攻来;生不如死的折磨间,胎儿细软的银发已见端倪,染青忍耐至极限,声嘶力竭的叫喊声、嘶吼声、鼓舞声交织在一起 —— 


“轰 —— ”城门轰然倒塌,伪清修之地响起婴儿嘹亮的啼哭 ——


“呜啊~呜啊~呜啊……”玄夜从血泊中抱起初生的婴儿,贴过脸,想仔细看看她,双眼却被止不住的泪迷住。


染青终于解脱,虚弱至极得瘫在榻上,头发散乱贴在额上,鼻翼一张一翕,沙哑着问道:“是男孩儿…还是女孩儿?”


“是女孩儿,”泪珠从玄夜的鼻尖滚落到小脸上,他温柔至极得抬手,抹去那滴温热的眼泪:“很像你。”走过去,将婴儿轻轻放进她怀里,额抵上额,低喃道:“染青,我们…有女儿了。”


染青笑中含泪,一点点吻去他面上的泪痕,正欲开口说些什么,忽然被门外急促得报信声打断 —— 


“报———” 和合长老立在门外,沉声道:“帝尊……”


满室的温情被这声呼唤骤然打散,玄夜面色一滞,冷声道:“说。”


“少主……已攻破殿门。”


空气中的压抑逐渐晕开,玄夜捏了捏拳,将将起身,被染青一把拽住袖口,说道:“玄夜,”她的面色苍白至极,唯有一双眼睛神采不灭:“你不要怪渊儿。”


“这一切,都是我让他做的。”


玄夜立在原处定住,半晌后,眸色未明得看了看她,眼睛扫过周围的侍婢:“好生照看帝后和公主。”便化作无形的烟,飞身离去了。


***


修罗境上方的天空犹如稠墨,望不见半点星云。


应渊身披铠甲,手持寒剑,面色凝重得望向前方威仪的修罗殿,回身对一仙族说道:“虚以,余下的路你们不必再走了,就带大家停在此处吧。”


虚以的瞳孔缩了缩,迟疑得迈上前,回道:“应渊,行至今日才是最凶险的时刻,我们怎可让你一人……”


应渊笑了笑,打断他的话,目色诚恳道:“我明白你的心意,但剩下的路,还有我的父亲……”转身望着殿旁直插云巅的修罗塔,似是在回答他,又似在自言自语:


“终归要我自己面对。”


虚以闻言,抑住心中的不甘和担忧,向后退去。


此时,一道惊雷劈过,片刻照亮了应渊深沉的眼眸,他提起剑,一步又一步迈上石阶,直到雷光闪烁着映出银色飞舞的发,他停下脚步,微微躬身,习惯性得恭敬道:“父亲。”


听到这声轻唤,玄夜挑眸看向他,扣在仞魂上的指随意敲击着剑柄,像是一位寻常的父亲在和刚归家的儿子打照面一般,说道:“应渊,你回来了。”微微侧偏过头,睥睨道:“许久未见,可有思念我和你母亲?”


应渊的睫羽颤了颤,又静了片刻,答道:“儿臣不孝。”话毕,扬起低垂的眸,重新挺直了脊背。


玄夜轻哼了一声,默了默,沉声道:“就在你方才攻破殿门时,你的母亲,诞下了一名女婴。”


应渊闻言不住诧异,眸光闪烁,喉间干涩:“母亲可安好?妹妹……可安好?”


“有我在,她们自然安好,不过此时,你更应该担心的 —— ”玄夜顿了顿,斥道:“是你自己!”


天空又劈下一道刺目的雷光,照亮了玄夜眸中瘆人的寒意,雷爆的声响一声接一声,不断得灌入人耳中。


应渊还未从电闪雷鸣中回过神,再次定睛之时,面前已空无一人,只闻身后传来一声比雷鸣更凌厉的鞭笞之声,后背顷刻间从左肩到腰际贯出一道狰狞的口子,血从裂缝中迸出,染红了纤白的衣。


应渊吃痛单膝跪下,看到玄夜手持蛇鞭,怒目斥道:“逆子,自你重归修罗,我已对你百般容忍,可你枉杀同族,逼胁亲眷,如今,竟还有脸叫我父亲!”


应渊摆正了身子,吐掉一口血沫,用手背擦去唇边的残血,无惧回视道:“于修罗于您,儿臣自知有愧,但惶惶千年,我自守底性,无一日愧对过母亲、上苍。而您,明明已经坐拥天下,却对仙族赶尽杀绝,视他族性命如草芥,致使人间炼狱,比起我的不孝,你才是 —— 罪极!”


闻此,玄夜只觉胸胀欲崩裂,所有的气血都涌到头顶,执鞭的手筛糠般抖动,他不得不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冷静,再次抬眸之际,眼中只剩刺骨的冰:“既如此 —— ” 


“你便去给列祖列宗请罪吧!”


话止,四周风声大作,一道又一道惊雷照亮了玄夜狂怒的身影,雷鸣混杂着狠戾的鞭声,一道道在皮肉上炸开,不消片刻,应渊匍匐在地,耳中充斥着雷声、风声、血肉崩裂之声,血从他的身上和额前流淌出来,他任命般阖上了眼睛,脑海中却回想起那日在无怖阵中的情景 —— 


猩红尸海,七柱连珠。


父亲杀意凛然,招招毙命,爱被绝望笼罩,恨被愧疚裹挟,哪怕明知是幻境,他也无法施出全力,渐入死局时,母亲温柔的笑意忽然在眼前浮起 —— 


青烟曼帐,雪袖生香,染青浅浅一笑,在盘角处落下一子,柔声道:“渊儿,我问你,杀子、杀棋,可是弈棋唯一的目的?” 


他闻言,极其小心得转攻为守,雪袖拂过后,还是被吃掉了一枚白子:“若只看到眼前,从不关注全貌,最多,也就是一盘和棋。”


待最后一缕青烟拂过棋面,错峙的棋局终于柳暗花明,染青注视着他,深沉而欣慰得说道:“渊儿天资聪颖,母亲一早便知 —— ”


“你定会是那破局之人。”


话音落下,棋盘忽然乍现出分明的光彩,七枚连珠黑子被盘龙错节的白子悉数吞灭后,棋局腾至半空,陡然消散 —— 


应渊沉思了片刻,思绪回到无怖阵,又抬头望向血海中七根墨色的立柱 —— 


原来,那几日,母亲与他弈的棋,正是这无怖阵的破解之法!


待他破阵而出时,玄夜的幻影消弭殆尽,转而化成染青立在还未消散的金阵中,目色坚定而柔宁得对他说道:“去吧,渊儿,去走你自己选定的路 —— ”


又一道鞭呼啸着落下,应渊骤然睁开双眼,翻掌一挥,掌心皮开肉绽。他将鞭抛开,单肘撑住地面起身,眸中又凝聚出刚毅之色,对玄夜说道:“说起列祖列宗,父亲,你别忘了 —— ”


“我的另一半血,来自我母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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